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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远望社论】如何回忆受创历史

远望 两岸远望 2019-04-0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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立足臺灣 胸懷中國 遠望天下


*本文为《远望》社论,刊载于《远望》(2016年3月号;总330期)。



1992年,由行政院邀请学者专家完成的《二二八事件研究报告》公诸于世。1995年,李登辉宣称已以总统身分代表政府为二二八道歉,立法院并制定了《二二八事件处理及补偿条例》,包括订定「和平纪念日」。原先一般预期,此后台湾政治社会发展可望愈趋和平稳健,相关历史研究也能更臻成熟。然而事实显示,此一据说意在抚平历史伤痛、促进族群和谐的纪念日,却让每年继续加深伤口、扩大仇恨找到了「着力点」,二二八研究也走向各说各话。


二二八事件,许多人认为造成了台湾今日最大的社会分裂线。而在民进党即将进入完全执政的今天,立法院绿委提案废除国父遗像、将郑南榕自焚日列为法定纪念日,并考虑以罚则约束二二八真相研究及对待受难者的态度,再次触动了台湾社会那条由历史牵动的敏感神经。


处理受创历史的四种模式

如何回忆、处理受创历史,攸关一个民族社会此后可否健康、积极走下去。「文化记忆」理论奠基人之一的德国康斯坦兹大学(University of  Konstanz)教授阿莱达.阿斯曼(Aleida Assmann)*,着有《从集体暴力到共同的未来:处理创伤性过去的四种模式》**一文,或有助于吾人思考:

*文化记忆理论及研究在德国蓬勃开展,Aleida Assmann与其夫Jan Assmann共同扮有关键角色。

**“FromCollective Violence to a Common Future: Four Models for Dealing with aTraumatic Past.” in Philipp Sonntag and MartinModlinger, eds. Other People's Pain_Narratives of Trauma and the Question ofEthics. Peter Lang Pub, Inc., May 2011。



阿莱达.阿斯曼(Aleida Assmann)



以色列哲学家A. Margalit从二战之后幸存犹太人面对该族苦难的两种态度,归纳出处理创伤记忆的两种模式:时时纪念永志不忘、放下过去勇往向前。Assmann认为Margalit的二分法不够完整,处理创伤性历史的模式应有四种,分别是:

1、通过对话而忘却;

2、回忆以便永志不忘;

3、回忆以便忘却;

4、通过对话而回忆。


Assmann认为胜利者常将自己的历史观强加于人,在记忆领域里以强凌弱,禁止弱者发声。这种「强迫沈默」或「强迫忘却」的作法并无法解决问题。一次大战的教训之一就是:不对称的记忆与沈默,将会孕育更大的暴力。Assmann归纳出四种处理暴力创伤的模式,都是经由协商找出共通的记忆与过去。受害一方的怨恨和心声,必须宣泄出来,创伤才能过去;二战之后,这些处理模式被应用在专制独裁或种族屠杀所施展的暴力上,确实产生良好效果。


(1)第一种模式:通过对话而忘却

集体记忆原本被视为显著的社会、文化资源,但这种看法被历史学者Christian Meier所推翻。Meier说,忘却是包容相互冲撞的不同记忆间的古老方法。古希腊激烈的内战之后,让分裂社会和好、齐步前行的方法,就是忘却。国家当然无法直接干涉人民的记忆,但可以禁止仇恨的公共连结,进而避免旧仇激发新恨。雅典就曾立法禁止在公共场合讨论禁忌的主题。这种忘却的模式,也被运用在1618-48的「30年战争」之后。1648年的和约就体现了「忘却过去、携手前行」的精神,参战各方放下仇恨,又经由大赦把原本对立的各方凝结在一起。


即便二战之后,这种模式仍被采行。纽伦堡国际法庭对于纳粹官员的审判,与其说是为了记住过去,不如说是涤罪。战后的德国,不管公共场合或官方外交,针对不堪回首的过去都保持缄默。有人认为「保持缄默」是德国重建经济、重建政治、再整合、再出发的必要策略。通过对话而忘却,或保持缄默协定,也是欧洲政治所采的策略。丘吉尔在1946年的演讲,即呼吁欧洲把二战当作一场内战,在纽伦堡公审究责之后,停止清算旧帐往前看。在冷战期间,对付共产集团的西方军事同盟,尽释前嫌向前看,很快就结合在一起。


(2)第二种模式:回忆以便永志不忘

第一种模式能运作的前提是:双方势均力敌,相互伤害的程度差不多,或者基于新的军事同盟所需(如北大西洋公约),彼此才能做到不翻旧帐向前看。但若强者片面欺凌弱者,挨打自卫的受害者就不可能经由对话而忘却。纳粹屠杀犹太人的不对称互动,便不适用第一种模式。


纳粹对犹太人的大屠杀是一种不对称伤害,全副武装的强者屠杀手无寸铁的弱者,这种暴行,不可原谅,无法和解。如果采行第一种模式,不但违反人性,也难以避免悲剧重演。面对这样的历史,只能时时回忆永志不忘,在行凶者后代和受害者后代之间达成一种「记忆公约」,避免灾难再次发生。「回忆以便永志不忘」不但是医治幸存者的处方,也具有告慰亡者的精神意义。慢慢的也是不可避免的,原本忘却的协定被转成永志不忘。这种转化的目的,是要把不对称的暴力经验,转成可共享形式的回忆。加害者与受害者间的敌对,不可能调解,但可以经由对受害者记忆的感同身受获得解决。德国(作为加害者的继承人)和犹太人(作为受害者的继承者)之间的记忆协定,是解决大屠杀悲剧的新方法。


(3)第三种模式:回忆以便忘却

处理犹太人大屠杀的方式(回忆以便永志不忘),渐渐影响世界各地的类似案例。「记忆」成为解决历史创伤的普遍性模式,实际例子如南美的专制独裁、南非的种族隔离、殖民历史或奴隶制度。它们都把犹太人对大屠杀历史的处理模式当作参照,但是「回忆以便忘却」和「回忆以便永志不忘」还是有所不同。第三种模式的回忆不但不排除、甚至包含某种形式的忘却。回忆与忘却并非互为对立,反而二者是可以结合的。第三种模式的目标是忘却过去,携手向前,手段却是回忆。回忆并不是记住以往的事件直到永远,而是把它当作洁净、涤罪、和解、治疗的工具。


犹太大屠杀的案例不会提及和解,但是和解却是第三种模式的关键字。和解常被联想成「宽恕与遗忘」。第三种模式与上述的和解仍有差别。此处的回忆,是指对受害者记忆的接纳。如果不从受害者角度去面对以往的暴行,和解就不可能展开。


基督教的认罪仪式中,忘却以前必须先回忆。犯罪者必须当众清楚胪列自己的罪,才能得到神职人员给他的赦免。回忆也是佛洛伊德精神疗法很重要的部分,痛苦的过去必须经由知觉和语言的表达,才能把它移开、放下。


南非把基督教的忏悔仪式发展为「真相与和解」运动。图图大主教担任主席的「真相与和解委员会」举行听证会,加害人与受害者共同出席,双方一起公开历史真相,听受害者讲述自己的遭遇。受害者得到社会的同情、尊敬、补偿,加害者公开忏悔道歉,请求宽恕,并得到有条件的赦免。这样的回忆有助于宣泄、调解、清洗历史创伤,才能把这页历史翻过去。


在上世纪八、九十年代,智利、乌拉圭、阿根廷和巴西等国,从军人独裁转向民主国家,也采用了同样的处理历史方式。全世界至今约略出现了13个「真相与和解委员会」。通过关心人权的听证和讨论,保护人权和对抗国家暴力的概念深入人心。现在人权框架在人们心目中已取代了权力斗争框架——无论是阶级斗争、种族斗争,还是国家革命、政治对立。此外,人权概念已经成为全球的共同关注,一国政府迫害人权的丑行,已经很难强迫受害者遗忘、沈默,因为全世界都是受害者的后盾。


人权概念的深植以及全球媒体的虎视眈眈,许多公开道歉逐一呈现:教宗为宗教审判道歉、联合国为卢安达种族屠杀时的不作为道歉、英国女王为镇压纽西兰的毛利人道歉、柯林顿总统为美国的奴隶贸易道歉。民主国家有别于其他国家,就在于前者特别重视、处理人民受迫害的历史记忆。


南非的「真相与和解委员会」强调真相,不是正义,因为加害者与受害者仍要生活在一起,妥协、谈判、朝向和解是他们的目标。争辩谁正义、谁不义,意义不大,甚至有碍和解。从这里我们就可看出第二种与第三种模式的重要差别是:前者回忆历史是为了树立规范性的过去,(从而分辨出对与错、义与不义);后者回忆历史是为了借镜过去、走向未来。


至于第一和第三种模式的差别则是:「双方互有迫害」的创伤,适用第一种模式;「某方片面迫害另一方」的伤痛,适用第三种模式。


(4)第四种模式:通过对话而回忆

国家记忆的形成,常常不是透过国与国间的对话,而是独白。曾经以暴力相向的国家,常会强调自身的受害经历,避开自己的错误作为,如此有助于提升自我正当性。例如,波兰和奥地利,一向把自己描绘为纳粹的受害者。事实上,他们也参与了对犹太人的迫害。又如西欧国家战前的勾结行为,也让历史记忆变得很复杂。人类记忆还有一个很糟糕的特性:受害的记忆比害人的记忆,占据了更大的空间。这种特性使两国之间,例如俄罗斯和东欧各国的关系中,引来持续的怨恨和冲突。


第四种模式要求两国的历史学家交换意见,共同编写涉及两国历史的教科书,共享双方的观点,承认各自的罪孽。在两国共享知识的基础上,双方和平共处,而不是生活在定期爆发的谩骂和暴力冲突的压力下。


这种模式主要适用于国家之间,也适用于一国之内的不同社会集团。不过,这种模式很难找到例证。在它成为现实之前,不如说它是一种新的可能性。但值得一提的是,欧盟可能正朝第四种模式迈进。欧盟以往原本就是被史无前例的暴力所纠缠,它们如果在经济、政治整合之后,再发展出共享的价值,就可以摆脱历史,走向共享记忆的境界。


处理受创历史的理论框架

吾人很容易即可从Assmann以上的分析,归纳整理出其背后的理论架构(Assmann或许不曾清楚意识到),如表1。


人类是社会的动物,无法遗世而独立。我们来自过去,并在今后追求幸福的过程中,势必面临现实的不断考验。然而,没有过去,身分认同就无从谈起,是非对错就无须讲究,个人、社会、国家就无以立足,发展就失去方向,更无法避免后续相互间的弱肉强食、以暴易暴(不论何种暴力)。从表1的架构,我们看到了一个能够兼顾现实与理想,即,兼顾国家现实利益、社会道德、以及个人心理,积极将昔日创伤转化为引导未来发展的合理而完备的处理方式。


如何回忆我们的受创历史

中华民族从鸦片战争以来,历经了无数次外人侵凌的严重创伤,其中尤以1931年到1945年的对日抗战,更属痛中之痛。若以台湾地区的经验为例,乙未割台、国共内战、二二八事件都带给这个岛屿剧烈的冲击与创伤。


如何摆脱台湾因历史问题而社会不断内耗的现状,积极前行?如何避免因回顾历史的角度错误(例如高中历史课纲),造成新的迫害?首先我们必须认识到,台湾上述磨难的外环境,追本溯源,是整体中国近代以来受到的外力干扰及其延续。


认识日本的角色:

昔日日帝的扩张,始于拆解中国传统天下秩序──侵略中国藩属国琉球与朝鲜。随后日本有计画地入侵中国领土。日本侵华,从美日合作侵台、制造「牡丹社事件」开始;继而日本对华发动甲午战争、铸成乙未割台,然后一步步将台湾卷入围堵祖国的对立阵营,并使两岸中国人同陷水火,直至二战结束。我们虽可局部归因于祖国自强不力,但中华民族向以多元民族和合共存为文明发展主轴,道德及心理上,日本不能推卸其身为加害国的关键性责任。


Assmann说,承认国家的罪行并不像许多人所害怕的,显示集体自我形象的坍塌;一个国家透过了解并疏远自我历史罪行的态度,承认文明社会的价值,反而能创造一个转换身分的机会。因此,一如德国总理梅克尔对安倍晋三的劝诫:日本唯有学习德国,真诚为侵略行为反省、道歉,受其压迫的东亚邻国才可能与之和平交往,日本才可能真正立足亚洲。即,日本不能仅采Assmann的第四种模式,以同属战争受害国(原子弹轰炸)的立场回顾二战;那只能回应亚太战场上与日互有伤害的美英俄等国。我们包括台湾人民在内的中国人,更应要求日本采取第二种模式,以加害国身分体会中国(含昔日殖民地台湾)、琉球、朝鲜等东亚受害百姓的痛苦,并永志不忘、致力维系东亚和平;如此,双方也才有机会转进第三种模式,尽释前嫌共创亚洲福祉。


但日本却反其道而行。1958年日本将2000名左右的乙丙级战犯灵位移入靖国神社,1978年更移入东条英机等14名甲级战犯,年年当英雄烈士来崇拜,形同继续认同侵略暴行。近年,日本修订《美日安保条约》以扩大「周边有事」的范围,更通过放宽解释日本和平宪法第九条,正式建立军队,甚至计划「进军」世界。去年,尽管安倍代表日本政府勉强对战争进行了缺乏诚意的所谓「道歉」,但未久又公开质疑慰安妇与日本军方的关系,坚持扭曲历史。


一如纳粹屠杀600万犹太人是举世关注的不对称伤害,其实日本对中国(包括台湾)的侵略,何尝不是更大规模的不对称伤害?中国军民在对日抗战中死伤3500万人,其中极大部分还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,而日本施暴手段之凶残,相较于纳粹亦「毫不逊色」。台湾日据时期,则即使不计言论与行动受压制、资源财富遭榨取、人格自尊被践踏,台湾人民从乙未割台之役惨遭大规模杀害起,到后来成为手刃祖国同胞的台籍日本兵、以血肉迎战同盟国的日帝炮灰,数十万阴魂已令人惨不忍睹。


然而,要求德国对其恶行「回忆以便永志不忘」的犹太人,赢得了举世的同情与关注。反观中国,其悲情不但不如犹太人引起重视,更让人气结的是,台湾作为中国最早被迫割日的一省,却有不少人不但不与祖国同悲,还把台湾割日说成是「不幸中的大幸」,主动称颂殖民功绩;中华民国前总统李登辉甚至站在日本的立场看历史,否认慰安妇的悲剧,称日本为祖国、钓鱼台是日本的。台湾这种扭曲与不道德,反过来加入迫害者对中华民族制造创伤,恐怕也是举世独有。


考虑美国的角色:

美、日体现了第一种模式,在战后基于围堵中国之需,立刻化敌为友恢复了昔日的同盟关系。美日签订《美日安保条约》、密约在琉球部署核武、利用台海两岸分治联手裹胁台湾,即其实例。但这却在继续对他国(中国、琉球)制造创伤。(换言之,正因日美联手破坏东亚和平、再次制造两岸中国人悲剧的可能性极高,目前北京一手对日责以历史问题以要求和平、一手紧抓钓鱼台主权问题以防堵扩张,作法是正确的。)


今日两岸所以分治,台湾对大陆的态度所以从反华、反共一路发展到反中,乃有着百余年来包括美国在内的国际势力不道德介入的背景在。对整体中国具有战略重要性的台湾,要想维持两岸长期分裂,其不论台独或独台,亦皆有赖于美日持续在背后支撑。历史正在两岸关系中延续着。不过,如果我们体会到台湾人民的自尊不可能靠成为美日附庸而提升,而唯待中国国力复兴、中华民族尊严恢复才可能抬头,如果两岸都自视同为中国人,那么,只要认识到美日等意图打压中国发展的国际压力仍然环伺、并与日俱增,则国共、两岸势必只能是生命共同体,国共之间、两岸之间势必只能采取第一种模式一笑抿恩仇,一致对外,然后其他内部好商量。除非我们无心于自强运动以来的国家复兴,无意于恢复民族及个人自尊,除非我们并不认同中国,宁愿坚持两岸对峙而在美日与中国对峙中为虎作伥、认贼作父,否则坚持对峙只会造成亲痛仇快。


回应内部问题:

有了以上外环境的框架,有了生命共同体必须团结向前的前提,于是如何面对我们内部的其他历史创伤,就变得容易了:实事求是,然后和解──加害者道歉、受害者放下。然而台湾的现状远非如此。


四种模式中最适合处理国共内战历史的,应该是通过对话而忘却的第一模式。近来台海两岸有不少有心人士,希望透过对话化解内战心结,可惜成效不彰。除了台湾方面曾参与内战者或其下一代仍不肯放下,台湾主流社会早已自外于中国,求独心意当然不乐见内战和解,是主要原因。


第三种模式,回忆以便忘却,原本应是让我们比较容易处理白色恐怖创伤的方式。但今天台湾由历史问题引发的种种纷扰及人权议题,许多即来自于此。究其因,则政客为了将历史创伤援引为取之不竭的政治提款机,蓄意炒作岛内仇恨而不愿放下,此其一;独派为了「脱古」(脱离中国),不惜混淆不同层次的历史纠葛以扭曲史实、扩大两岸中国人的仇恨,此其二。


譬如,白色恐怖时期二蒋对台湾社会造成的创伤、对异议分子(尤其左翼)的打压迫害,当然应该回忆、道歉,然后和解、放下。但这里所谓的异议分子,不应纳入引进外国势力以裂解、颠覆、或占领中国者,因为其性质迥不相同,而后者实属帝国主义压迫的延续(第二模式)。同样地,二二八事件里国族认同的对立(主观意识上的「外省人vs本省人」、甚至「中国人vs台湾人」)、外国势力的涉入,其对冲突发展的重要性可能远比其他因素高出许多,如果单纯地归因于官逼民反,当然是文不对题。


国家认同本来就是建立一国的基石,没有折衷妥协的余地;维护领土主权的完整,符合国际正义的普遍共识,否则国不成国。相反地,独派认定蒋介石的「外来政权」罪无可逭,因此「回忆以便永志不忘」是他们采用的模式。无怪乎台独的二二八研究向来只强调调查,不愿和解。此所以马英九不论对二二八受害者道歉多少次,社会和解的意愿从未降临,台湾相关研究不论做了多少,社会仇恨只见加深。这是台湾的悲哀,也是中华民族的悲哀。


唯有将公道还诸历史,人间才有平安。但是,唯有正确回忆历史,才能实现历史上的公道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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